夜色深沈，宮中只有幾處微明的燈火。走在通往禦膳房的青石甬道上，曉荷感到一種微微的懼意。

這宮中，從來就沒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，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永遠都沒有天亮的時候。聽著兩個人在青石路上噠噠的腳步聲，曉荷覺得這條路，仿佛一直都走不到頭。

“清兒，你怎麽知道皇後的口味？”這個時候，曉荷覺得只有找點話說，才能緩解她此刻的壓抑情緒。

“其實也沒有什麽，不過是之前的晨曦姑姑曾經教過我一點。”清兒盡量說的輕描淡寫。

“晨曦姑姑？你說的是晨曦？”曉荷聽她提起晨曦，莫名的覺得背心一涼。“你怎麽會認識晨曦？”看著眼前嬌嫩如花的少女，她不由疑惑。

晨曦是和她一道入宮的，年資比清兒這個明顯剛剛入宮的新人要長很多。照理她們不應該有交集才是。

“我在浣衣局的時候認識她的。那時候，多虧晨曦姑姑照應。”清兒一邊說，一邊向前走。

她們經過一個冷冷清清的小院子，清兒忽然頓住腳步，向裏面張望了一下，低聲道：“晨曦姑姑生病的時候，就是住在這裏的。那個時候，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。她去的時候，很是孤單寂寞。”她忽然放低的聲音和落寞的表情，將曉荷嚇了一跳，幾乎要驚叫出聲。

“曉荷，還記得我們一起入宮的時候嗎？你叫我姐姐，說是我的好姐妹，可是，我走的時候。你連看都沒有來看我！”不自覺的，曉荷似乎聽見心底裏有個人這樣對她說。

“晨曦，晨曦，你不要怪我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！都是皇後，是皇後娘娘讓我不要給你請太醫的！五皇子的事情，就只有你知道內情。所以，你只能被犧牲了。”曉荷幾乎是驚叫著說出了心裏的話。

“曉荷姑姑。曉荷姑姑。你怎麽了？”曉荷恢覆意識的時候，發現自己已經坐在禦膳房的側廂裏，清兒一臉關切的看著她。

“我這是怎麽了？”曉荷一臉迷惘。清兒一臉關切：“剛剛經過晨曦姑姑待過的地方。您就說冷，然後就神志不清。我好不容易才把您背過來。您沒事吧？”

聽清兒又提起晨曦，曉荷臉上是一閃而過的懼意。很快，她就遮掩了過去：“沒事。我可能是剛從熱被窩裏出來，所以特別怕冷。你點心做了嗎？”

清兒點點頭。道：“梅花羹做法其實並不難，我已經做好了。趁熱，我們一起端過去吧？皇後娘娘恐怕等的急了。”曉荷點點頭，站起身來。卻覺得自己渾身發軟，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。

兩個人這一次，快步回到了皇後宮中。誰也沒有多說話。

“皇後，這梅花羹。您嘗嘗看，是不是您喜歡的口味？”清兒端著熱乎乎的梅花羹，放到皇後面前。

聞到熟悉的香味，皇後有些恍惚。就著清兒的手，她輕輕抿了一口。“正是這個味道。”她有一點驚喜。

“娘娘喜歡就好！”清兒將一碗梅花羹一點點餵給了皇後。

皇後看著眼前一臉恭敬的少女，忽然覺得她和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臉重合了，曾經，也有過這樣的一個女孩子，對著她，一臉虔誠和敬意。“晨曦！”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，皇後喃喃喚出聲來。

少女的手微微一頓，隨即繼續給皇後擦拭著嘴角，“娘娘，您再閉會兒眼睛，天一會兒就會亮的。”

皇後點點頭，由著她輕輕扶著躺了下去。

沒過幾日，皇後宮中的掌事宮女曉荷便病倒了，因為暈厥，經常說胡話，被挪了出去。住到了晨曦曾經住過的小院子裏。

“母後，您最近好些了嗎？”看著一臉關切的冠群公主，皇後說不出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。“這幾天，好像要好一點。可是，睡覺還是只能睡一會兒。”

“那麽，母後，您再吃些安神丸吧！說不定再吃幾次，您就好的更加快了。”冠群公主神色有些急切。

皇後看著她手中的藥丸，暗地裏咬牙，淡淡的搖搖頭，道：“多吃了也就這樣。我感覺這味藥效果好像沒有以前那麽好了。”

“不會吧，母後！這可是太醫說過的最好的藥了。您就再吃一粒吧！”冠群公主輕撫皇後的肩膀，柔聲勸慰。

皇後搖搖頭，接過她手中的藥丸，閉著眼一口吞了下去。冠群公主這才放心的舒了口氣。

“母後，您早點安歇！孩兒就在外面！”她慢慢向屋外走去，而在她看不見的角度，皇後將那顆藥丸悄悄吐在了袖子裏。

“冠群，你日日陪在我身邊，也太辛苦了。不如，讓徐嬤嬤過來陪著我好了！”

“母後，您忘記了，徐嬤嬤已經被父皇杖斃了。”冠群公主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，大聲對皇後強調。“照顧母後是孩兒義不容辭的責任，您就安心休息吧，孩兒不怕累的。”

“嗯！那你就留在這裏吧！”皇後的聲音裏帶著莫名的憂傷。也許，她是因為徐嬤嬤而傷感？

“你是誰？這個時候，誰讓你過來的？”看著這個穿著淺綠宮裝，端著一個水晶碗的小宮女，冠群公主一臉防備。

“奴婢叫清兒，是娘娘讓我每日為她準備夜宵的。”面對驕傲的冠群公主，清兒依舊不卑不亢。

“哦！你做的宵夜很好嗎？”冠群公主看向她手中的一片晶瑩。

“啟稟公主，皇後娘娘這幾日想吃梅花羹。奴婢恰好會做，娘娘就讓奴婢送過來了。”

“好的，那你放在那裏吧！母後醒了，我自然會讓她吃的。”

“公主，這梅花羹最好要趁熱吃。”清兒出乎意料，居然出言反駁。

“好大膽的奴才，我的母後，難道我不知道怎樣伺候嗎？”冠群公主從來就沒有遇見過這樣膽大包天的宮女，居然敢公然忤逆她的意思。不由勃然大怒，正想叫身邊的人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宮女，皇後的聲音從層層帷幔間透出來。

“是清兒來了嗎？我早就想到你的梅花羹了。你怎麽現在才來？”寂靜的屋子裏，皇後的聲音顯得格外慈愛。冠群公主聽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，有心想要揮落清兒手中的水晶碗，到底沒有下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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